相比寧長悠那邊的歡聲笑語，蕭雲卓這邊則可以用冷冷清清來形容。

他把兩個妹妹拜托寧長菊帶回府，畢竟他還要趕去縣衙招待傳召使。

獻舞那邊的事一結束，他就該過去。

只不過因為聽說有人說秦小姐是鬼，他情急之下主動派人擺平，隨即想來想去還是準備給秦小姐帶個話。

而且事情就是那麽湊趣，就在這個檔口，他就聽說蕭雲燕和蕭雲菁又尋秦小姐麻煩。

這一點一直以來讓他很不解。

為什麽他這一個半月以來，幾乎從不能主動碰見秦小姐兩人，而兩個妹妹幾乎每次都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得知她的消息。

之前他覺得是有人在幕後搞鬼，弄不好就是那個傳播謠言的人。後來他知道了是誰在背後操縱謠言，卻依然找不到這一切偶遇的源頭。

也許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麽覆雜呢？

蕭雲卓是那麽安慰自己的，因為這一次是有人特意來通知，這個人不是別人，正是阿杜的人。

他當時正在和寧長菊說話，聽說以後匆匆趕來。

他沒想到寧長菊也會跟過來，幸好沒有起大的沖動。

“好友，你……”

蕭雲卓欲言又止，想起馬車裏的兩個妹妹，把剩下的話咽回肚子裏。

有些事情私下可以說，但是當著旁人，就算這是最親的妹妹也不行，尤其還有冰雪聰明的蕭雲菁在場。

這一點蕭雲卓清楚，寧長菊也清楚。

他撩開簾子點了點頭。

“我送她們回去。”

這就算圓過了對方想說的話。

蕭雲卓沈吟點頭，朝著寧長菊拱手道謝。

寧長菊也不推脫，點頭放下車簾，轉身看著坐在對面的兩位蕭家小姐。

蕭雲菁坐的端正，眼觀鼻鼻觀心，就算馬車晃晃悠悠，她也能保證一動不動。

蕭雲燕就不行，她的好奇心強，東看看西看看倒是忍住沒亂翻，不過轉的飛快的眼珠子說明正心底打著各種小算盤。

“你要好奇就說就問就動手，別跟個老鼠似得東看西看。我這馬車雖然比不上某人的富麗堂皇，但是坐著還是很舒服的。”

蕭雲燕朝著寧長菊做了個鬼臉，也不客氣，彎腰自去翻找各種好玩的東西。

馬車的布局像極了它主人的脾氣，所有用的上又常用的東西都放在常見的地方，有的以各種方式掛在墻上，放在手邊，擱在案幾上，收在櫃子裏。

蕭雲燕一會把掛在墻上的弓箭取下來，一會又把放在角落裏的鼻煙壺左看右看，最後竟然在角落的盒子裏面發現一根馬鞭。

“哎，你這樣子怎麽騎馬啊？”

她心直口快，也不管說出來的話到底是不是合適會不會傷人。

坐禪般的蕭雲菁不得不擡起頭，拉了拉蕭雲燕的手，示意好歹給人留點面子。

對方已經是瘸子，走路都一拐一拐的，就別問類似怎麽騎馬的問題了。

寧長菊擺了擺手沒計較。

他確實不能騎馬沒錯，但是沒說不能揮馬鞭啊，他瘸的是腳又不是手。

“小丫頭，敢不敢現在跟我去城外跑一圈？”

蕭雲燕眼珠子一轉“呸”了一聲，重新把馬鞭收回盒子，不一會又在隔壁櫃子裏發現一疊的書信。

書可以看，信不可以，這是禮貌。

蕭雲菁和寧長菊都緊緊的盯著她的動作，沒想到蕭雲燕兩樣都沒興趣，看都沒看一眼就朝其他櫃子掃去。

“你這馬車上也沒什麽好玩的東西，趕路的時候不無聊嗎？”

他都在蕭家住了那麽久了，好玩的東西早就拿下去了，車上除了偶爾出門必備的東西，其他都是不常用的了。

“那一般出遠門要帶些什麽？我沒出過遠門，不知道在馬車上做些什麽好？”

琴棋書畫這幾樣，棋和書可能還行，琴和畫顯然不適合，但是棋和書她不感興趣。

“你平時怎麽打發時間就怎麽打發時間。”

寧長菊的回答中規中矩。

蕭雲燕歪著腦袋。

她平時就喜歡到處走到處看，蕭家花園那麽大，每天溜達個一遍都夠的上半天了，剩下半天幹什麽都行啊。

“那你慢慢想，反正至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。”

蕭雲燕“哦”了一聲原地坐好，想拉著蕭雲菁說話，卻發現對方臉色不太好。

事實上蕭雲菁今晚的臉色就沒有好過。

“菁菁，沒什麽大不了的，第一第二名的反正我們也不稀罕。秦嫃嫃就是個奇葩，靠嘩眾取寵得第一的，我們不用在意她，我們還是豐城的第一！”

蕭雲菁慘慘的笑了一下，笑容看的蕭雲燕的心跟著揪了起來。

“你這是要哭呀？別哭，回去再哭，別讓這個登徒子看了去。”

坐在對面動都未動的寧長菊莫名其妙就躺槍，大呼小叫表示無辜。

“我說蕭雲燕你要臉不要，這麽汙蔑我真的好嗎？我什麽時候變成登徒子了？”

他一方面起了逗弄的心思，一方面也不想蕭雲菁真的哭出來。

他討厭哭，尤其討厭女人哭，還是在他馬車上哭。

“你說我和你相識至今，什麽時候不是對你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說話，說的還都是人生大道理？你不信你問問蕭三小姐，現在的你是不是脾氣比之前要好很多？”

這番話話裏有話，在外人來看兩人的見面應該不超過三次，而且每次都是光明正大見面，堂堂正正的說話，說的內容不是那種有營養的客套話，反而是那種沒營養的賭氣客氣話居多。

蕭雲燕擔心私下見面的事情暴露，連忙“呸呸呸”三聲堵住對方開口。

“你的臉我不要，我自己有臉。你就空有一張好看的臉，其實心裏面黑著呢，我聽說還會出爾反爾？”

這是在暗示寧長菊君子一諾千金，絕對不能事後反悔把她賣了！

寧長菊哈哈大笑，笑聲震耳欲聾，他側頭去看蕭雲菁，對方瞪大的眼睛裏淚花果然已經隱去。

這就算是雨過天晴了吧？

寧長菊松了口氣。

“我和你們倆說好，我的馬車也不是誰都能坐的。所以你們坐歸坐，別把亂七八糟的東西留我車上啊。”

這亂七八糟指的是什麽，蕭雲菁驚訝之後，再次低頭。

寧長菊冷笑，決定不再搭理這位哭哭啼啼的小姐，轉而和蕭雲燕說著趣話。

蕭雲燕雖然不愛讀書做不到出口成章，但也因此保留著樂天的性子學什麽都特別快，不一會就把教她的吹口哨學會了。

今夜豐城人多馬車走不快，蕭雲菁和寧長菊玩的高興，空留蕭雲菁獨自在一旁感傷。

有些東西除非自己心裏過去，否則別人是勸說安慰不了的。比如說對成敗的執著。

雖說成者王敗者寇乃是所有人都不能不承認的東西，但是承認和接受是兩回事，接受和最終認可又是兩回事。

這裏面的彎彎道道太多，若是自己轉不過來，大羅神仙也幫不上。

這也是為什麽世界上有那麽多人因為懷才不遇而感傷春秋，最後甚至會郁郁而終。

人生有八苦，這求不得其實最苦。

蕭雲菁垂著腦袋，求不得苦，說不得更苦，求而不得卻不能說，最苦！

她心中感慨，眼角再次泛起淚花，只不過這次眼淚卻和之前不一樣，沒有在眼圈裏打轉很久，直接就落了下來。

蕭雲菁往前伸了下帕子，接住眼淚，沒有落在披風上。

馬車上雖然有火盆還是有點冷，她和蕭雲燕一方面為避諱一方面為禦寒也就沒有解披風。

她們兩人隨身的仆婦都在後面馬車跟著。

蕭家不是沒有馬車，只是蕭雲卓實在不放心她們，所以讓寧長菊押著走，省的半路又跑出去找不到人。

說起來，蕭雲卓對於她們，還真是算的上關懷備至。

想到這裏，她又想起二房無後的事。

無後所以理不直氣不壯，理不直氣不壯則被人看不上，看不上所有自卑，自卑所以膽怯，膽怯所以被人所不喜，不僅僅是心上人，甚至還有心上人的敵人。

她想起今晚，雖然多次和寧長悠相見，卻沒有能好好說幾句話，感覺對方對她有著特別的疏離。

當然並不是說兩個人以前有多親厚，但是憑直覺，她覺得對方對她的態度，和之前很不一樣。

她有多麽妒忌秦小姐只有自己清楚，尤其看著寧長悠和她關系越來越近。

比如說今天晚上，秦小姐當著所有人的面和他旁若無人的互動，這裏面的親厚就算瞎子都能感覺到。

她明顯看到高祥羽和高祥淑對望了一眼，這一眼裏有驚慌有難堪更有一絲竊喜，這樣的表情只有可能在不經意發現一個大秘密的時候才會出現。

這只能說明他們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妥。

寧長悠這傳了快半年要娶妻的謠言，是不是馬上就要成真了？

接下來這進京的一路，是會消磨掉兩人的耐心呢，還是加強他們之間的親厚？

蕭雲菁胡思亂想，眼角的淚水將帕子完全打濕的時候，馬車突然停了下來。

“什麽事？”

寧長菊皺著眉頭問道。

“秦小姐有句話讓我帶給蕭三小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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